2015年8月26日 星期三

白玫瑰 - 。第二章


  她輕輕開啟了黑色的盒子。

  裡面躺著一隻黑管。

  沒有吹奏過它,所以初雪從來沒有替這一隻黑管換過簧片。她習慣自己原來所有的--那隻因為碰撞而不慎摔壞的黑管。即使如此,舊的那一隻,她也沒有送去修理,只是將它收進了盒中,那深棕色的盒子就跟黑色盒子一起收在房間的一隅。

  它們都是她所珍愛的--

2015年3月7日 星期六

白玫瑰 - 。第一章



《第一章》

  鳳不太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如此深深著迷的。

  第一次見到初雪,大約是在哪一次的練習時間或是比賽吧?以隊長女友的身分出現在場邊。她不像冰帝其他的女孩一樣會因為隊長的任何一個帥氣動作就臉紅尖叫,她總是掛著一抹優雅的笑容,雙手抱胸並遠離人群的佇立在那。就像在宣示著自己的與眾不同一樣。

  當跡部汗流浹背的結束練習或比賽時,初雪也不會上前遞毛巾或遞水,這些工作依舊是樺地在做。鳳曾經好奇的問過跡部,為何初雪不進到鐵絲網內?得到的答案是:「跟網球隊無關的人不能進來是應該的。」

  原來初雪沒有特權,他驚訝地想。

  初雪也不是一直會在場外看著的,有的時候初雪不會出現,而跡部也不太在意。鳳知道初雪一定是一個特別的女孩才能被跡部看上,但有時候他覺得跡部似乎沒有初雪也沒關係。像是對待一般仰慕者一樣,但又有些不同。鳳為他們這樣的關係困惑著。

  即使如此,鳳基本上也沒有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嚴格說起來,他們的初次接觸應該是在一場音樂會上。

2015年2月12日 星期四

白玫瑰 - 。序章



《序章》

  她輕輕倚著牆邊,從窗外可以看見樓下的花圃。看不清楚女孩子的臉,可是可以看出她的身材嬌小,因為她必須墊起腳尖才能親吻到少年的臉頰。那個少年的身影對初雪來說再熟悉也不過。她清楚這是對她的挑釁。

  像是無所謂一樣的輕撥了自己微鬈的長髮,表情沒有變化。但她知道她是用逃離的方式離開窗邊的——縱使她的動作一如往常的優雅。

  坐在鋼琴前,她深深的呼一口氣,腦中浮現的樂譜就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第三樂章。彷彿就只有這樣急促的旋律才能宣洩出自己那說不出口的鬱悶,又像是透過這樣的彈奏她才能忍著不哭……不,她不是想哭的,她只是等待的空檔彈琴而已。

  她的手指一點都不聽使喚,她想。在連續彈錯了好幾個段落之後,她終於無法忍受了,碰的一聲,她憤怒的停止演奏,連走廊外都迴盪著回音,更別說音樂教室內了。可是初雪不在意。她瞪著鋼琴,就好像點燃她怒火的是這鋼琴一樣的瞪著。她低聲、咬牙切齒的吐出一個名字,但是接著,她的怒意忽然全消了,嘴角輕彎著一個嘲諷的弧度。

  她在笑自己嗎?

  教室的門被拉開了,她猜想著會不會是花圃旁的少年。只是當身後的人關上門都還沒開口,就像是在揣測著她的心情的小心翼翼,她慶幸自己沒有醞釀著數落的話,因為這不是那個遲來的人。

  那個人,從來不在乎她的心情。

  「景吾……又放我鴿子。」

  「啊……秋山學姊……」她身後高大的少年支支吾吾的開口。

  「網球部?學生會?還有什麼藉口你沒用過呢?鳳君?」初雪毫不留情的打斷鳳的話,「他今天跟別的女孩子約好了哦,就在從這個窗戶看的見的花圃邊。」

  「咦?」

  初雪走到窗邊,那兩個人早已離去。「他跟我約好,然後爽約,再跟別人約在音樂教室看的見的位置。就為了氣我,他可以做到這樣……他就只是想看到我發怒,他覺得有趣,就跟我們第一次接觸的時候一樣。我氣燄囂張、他跋扈驕傲,誰都不讓誰。」然後她笑著看鳳,「你不用再打圓場了,從來都不是他讓你來的。」

  鳳只能搔搔頭,苦笑:「什麼都瞞不了學姊。」

  「吶,鳳君,我是不會放棄的喔……」

  「我知道,因為妳就像它。」鳳從身後拿出一支白玫瑰,遞給了初雪。

  接過花的時候,初雪被玫瑰的刺扎到了。

  「但我想我沒有刺了。」

  

2015年2月11日 星期三

無心花

01.

  不停搖曳著的燭光前,女子身上穿的單薄風騷,雖不是絕色麗人,看起來卻也別有韻味,只是在這個環境中,她這樣的女子,不是個炙手可熱的貨色了。

  她不敢說自己多清高,就算說自己的心是高貴的,也會惹來嘲笑。從門外傳來陣陣優美的琴聲,她知道現在外頭幾個賣義不賣身的姊妹正在彈琴跳舞。她不會彈琴,也不會跳舞,在入這行之前,她曾是人妻,在成為人妻之前,她曾是個只懂女紅家務的平凡女子。

  因此,她唯一有價值的,就是她的身體。

  此時她的門被推開了,穿了一身紅的蘭姊嬌滴滴的領了一個中年男子進來,「唷!黃蟬呀,妳可看看是誰來囉?」

  女子露出笑容,站起身來,「這不是王老爺嗎?您可好久沒來看蟬兒了!」

  「那黃蟬妳好生伺候著,我先出去了。」蘭姊交代完,關上了房門。

  中年男子早已迫不及待的摟住黃蟬,中年人特有的體味混雜著酒味撲鼻而來,黃蟬忍不住作嘔,但還是微微笑著。

02.

  黃蟬就這樣被人當街甩了一巴掌。

  動手的男人露出復仇的笑容,一手摟著自己新娶的妻,「怎麼樣?賤婦?有沒有後悔當時離開我?」

  黃蟬不發一語。

  「芙兒,我告訴妳,妳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嗎?她是我以前的妻子,可是她卻在我窮途潦倒的時候離我而去,我苦苦哀求她也不肯回頭,結果妳看看,她現在成了什麼樣子?因果報應啊!哈哈哈!」

  被男人摟住的妻,輕聲笑著,表情是柔的,眼神對黃蟬是鄙視的。

  黃蟬冷然的回答:「既然我倆已經不再是夫妻了,你又何必當街、當現任妻子的面,宣佈一個妓女曾是你的妻子,好歹你現在也是城裡的大富戶,敗了名聲值得嗎?」

  「妳!」

  「唉,相公。」被摟住的芙兒嬌聲開口,擋了擋準備開口大罵的男人,「別跟她過不去。還有,我對於我相公能夠坦承過去這一點很感動,我不介意他曾經是妳的相公,因為那只是『曾經』。」

  「還是妳貼心。」

  「好了,相公你看這天熱的,咱們還是快回家裡吧。」

  一對璧人就這樣越過了黃蟬走遠,黃蟬只是淡然一笑。

  也只是曾經而已──

03.

  今晚的客人不同於平常,是少數黃蟬會真的歡喜的用笑容迎接的客人。

  「漠華,是你啊。」

  「好久沒來看妳了,妳好嗎?」被稱做默華的英挺青年露出疲憊的笑容。

  「你怎麼了嗎?」

  「沒什麼,碧玉老是愛拿雞毛蒜皮的小事與我吵,偶爾晚歸了又一哭二鬧三上吊,老是懷疑我在外頭養狐狸精。也是這樣我才不能常來。」

  黃蟬笑著搖頭,斟了一杯酒,「這裡是青樓,不常來才好。」

  碧玉是漠華的妻子,但兩人在新婚之前從未見過,這是一門由父母定下的親事,漠華家境不錯,自己也從商有成,碧玉也是書香門第,只可惜就是嬌縱了些。老是讓漠華感到煩心。

  「聽說妳遇到……他了。」

  「嗯。」明白漠華說的是誰,黃蟬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

  沉默了許久,漠華飲盡了那杯酒,之後才緩緩開口:「雲裳……」

  雲裳。

  黃蟬動了動眉毛,略為感傷的笑了,李白的清平調中的句子:雲想衣裳花想容,這便是她名字的由來。她都快忘記自己有個這麼美的名字了。

  「妳為何不讓我告訴君麟,妳在這裡的真正理由。」

  「不要,好嗎?」黃蟬淡淡的笑了,「他現在這樣,很好。債務還清了,冤屈洗刷了,還成了富戶,有個如花美眷,這樣很好。」

  漠華有些激動的執起了黃蟬的手,「但妳不好。」

  黃蟬只是默然。

  「妳等我,雲裳。」漠華的眼神彷彿是下了很大的決定一般,「我會讓妳脫離這種生活。」

04.

  在雲裳成為黃蟬之前,她跟君麟是一對人人稱羨的夫妻。君麟從商,做的是布料的買賣交易,但是因為一時不察,被有心人士陷害,最後甚至鬧上官府。

  他被關押在大牢那段時日,雲裳為了君麟四處奔波,無奈這一行的朋友都是重利不重情,好不容易有人願意伸出援手了,那是跟君麟的父親感情很好、從小就很照顧君麟的一個金舖老闆。

  結果金舖老闆在雲裳上門的當晚強暴了雲裳,他並不想幫助雲裳,只是覬覦雲裳的美色很久了。清白遭受侮辱的雲裳已經沒有辦法了,於是她跟城內最大的妓院借了一筆錢,從此成為青樓女子。

  而君麟的好友,漠華,在此時剛好結束一筆買賣回城,已是青樓女子的雲裳找到了他,把錢交給漠華,要漠華去官府疏通,救出君麟。雲裳回到家裡收拾細軟時,君麟被釋放回家。

  雲裳冷著臉說了貧賤夫妻百事哀,就頭也不回的離開。

  「顧雲裳!妳會後悔今天離開我!妳會的!」

  對於君麟在身後的咆嘯,雲裳充耳不聞。也沒有心痛或是落淚,她想,也許自己遺失了自己的心了吧。

  她更名黃蟬,取自於軟枝黃蟬,此花又被稱為無心花。

  再合適不過,她想。

   那筆錢的數量其實很多,黃蟬要漠華一點一滴的送去給君麟。先是送一小筆錢給君麟鼓勵他去批貨,再兜幾個圈子用高價買下那批貨。不知情的君麟賺了錢就把一 開始的本金還給漠華,之後再用剩餘的錢繼續做買賣,而漠華這端則是用兜圈子買貨的方式繼續把那筆錢慢慢的送到君麟手上。

  只半年,君麟從身無分文變成了城中富戶。

  對君麟性格了解不過的黃蟬曾對漠華說:「你知道為什麼他能這麼快東山再起嗎?」

  「因為妳?」

  「你以為是因為我的那筆錢,但其實更大的理由是他恨我。」

  那一句:「顧雲裳!妳會後悔的!」經常在黃蟬的夢饜中揮之不去,但想必這句話是君麟努力的動力吧。越愛就越恨,傷的越深動力就越大。他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

  「他恨我,還比較好。越恨,表示他越愛我。」

  這樣,很好。

05.

  黃蟬不是一開始就這樣淡然的。

  她也曾怨過,曾哭過,曾崩潰過。被金舖老闆玷汙之後她想過去死,想過上吊,想過投水,想過服毒。可是只要一想到君麟痛不欲生的樣子,她便打消念頭。

  她想活著,只有活著她才能救出丈夫,只有活著她的丈夫才會活著。

  所以她進入了青樓。

  第一個晚上接待了個腦滿腸肥的客人,她生澀又害怕,她不是個不黯世事的少女,但是她還無法習慣對著陌生的男人甜言蜜語,也無法習慣被陌生的男人碰觸身體。

  那個客人隔早不滿意的離開了,「還以為自己是冰清玉潔的小姑娘呀?整晚僵硬的躺著,跟屍體一樣。」

  那一刻,她真是羞愧的想死。

  可是她不能死。

  她若死了,君麟有朝一日知道真相,一樣會痛不欲生。賣妻求榮,他大概要背負這樣的罪名一世。所以不行──

  她要記住,深切的記住。

  她必須活著。她活著,君麟就會活著。

  「只要我活著,君麟就會恨我,只要他恨我,他就能好好的活著。我是黃蟬,我是無心花。」

  每天早晨,她總對著鏡子這樣說。

06.

  「我要為妳贖身。」漠華這樣說。

  「然後呢?」黃蟬閉著眼細細品茶,語調不帶情緒。

  「我娶妳。」

  「你有妻了。」

  「……我知道這委屈妳。」漠華沉痛的說,「但比妳現在的生活好。」

  「你要我做妾。」

  「嫁給我,雲裳。」

  黃蟬放下了茶杯,「何必呢。」

  「我愛妳,雲裳。」

  「你愛的是雲裳。」黃蟬諷刺的彎了嘴角。

  「雲裳就是妳!」漠華站起身,抓住了黃蟬的肩,「我一直都愛妳,要不是妳跟君麟相識在先,要不是父母為我跟碧玉定下娃娃親,我──我從第一眼見到妳就愛妳,妳記得我們認識的那一天嗎?」

   「記得。」黃蟬輕輕笑了,這次不是諷刺也不是冷然的,是溫柔的。「我那年才十四歲,我在放風箏,風箏線斷了,我便追著風箏跑進樹林,然後發現了被卡在樹 頭的風箏,可是我搆不著。你騎著一匹馬出現,你幫我拿下了風箏,我卻哭了,因為我發現我不知道自己從何處來的。你要帶我出樹林,可是我說男女授受不親,於 是你牽著馬,陪我走出樹林。」

  「其實我從妳放風箏的時候就看到妳,妳笑得好燦爛,好快樂,天真率直,但是又懂禮節。我從那時就愛上妳了。」

  「那是雲裳的事了,不是我。」

  「雲裳就是妳!」

  「不是。」笑容退去,黃蟬撥開了漠華的手,「你愛的是那個天真純潔的雲裳,但是你眼前的我,是『閱人無數』的黃蟬,是個曾為人婦現在人盡可夫的青樓女子,黃蟬。」

  「漠華,太遲了。」

  最後,她有些淒楚的這樣笑著說。

07.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兩個相識在先。」

  半年後,漠華久違的出現。

  聽到漠華的感嘆,黃蟬嫣然一笑,「是嗎?」

  「太遲了,妳不是曾這樣說嗎?」

  「好像是呢。」黃蟬支著頷,看著開在窗櫺外的軟枝黃蟬,「但我的意思是,如果當年,你可以早一步回城幫助君麟,也許我就不會變成這樣──」

  「是嗎。」漠華輕笑,「我想也是,但這也是我愛妳的其中一個理由。愛妳的專一。」

  「碧玉肚子很大了吧?」

  「是啊,大夫說有雙生之相。」

  「恭喜。」黃蟬真誠的笑著說,「當爹了可就別老是往這跑了。」

  漠華不禁失笑道:「我可不是半年沒來了。」

  「別再來了。」黃蟬持續笑著,「我們是一生的好友,但你還是別再來了。」

  正想說些什麼,黃蟬又笑,擺擺手,阻止了漠華想說的話,「我會去找你,等我自贖其身之後,我會記得去與你敘舊。啊,那時,我們不知是否會有白頭髮了?你的孩子不知會長多高了?」

  漠華神色有些悲切,不過還是跟著黃蟬笑,「唉,只希望那時碧玉的醋勁能小些。」

  「是呢。」

  黃蟬愉悅的笑出聲來。

  對笑一陣子之後,漠華彎著嘴角,神情雖眷戀,但也有些釋然。「我不會再來了。」

  「好。」

  「可是我愛妳。」

  「好,這樣就好。」黃蟬淡然微笑,「這樣很好,你的愛像海,源源不絕,夠分給你的妻,你的子。」

  本想再說,漠華卻不語。只輕搖頭,又輕點頭,「我走了。」

  「好。」

  其實,他真的想說的是──

  「最愛的是妳。」

08.

  又是半年。

  漠華沒有再來、君麟與他的妻準備搬遷。而黃蟬,依舊過著一雙玉臂千人枕,辦點朱唇萬客嘗的生活。

09.
  
  這天,是君麟搬離到其他城市的日子。黃蟬站在青樓最高的樓台上,眺望著遠處豪宅前的大陣仗的馬車。

  如果能重來的話。

  「君麟,我還是會愛你,還是會為了你付出一切。因為,值得。」

  無心花,不是真的無心。只是將真心,深深收藏。

  轉過身,黃蟬落下了一行清淚。

2015年1月25日 星期日

幽芳意 【楔子】


  當她用著這十六年來我第一次見的羞怯表情,領著她的心上人進門時,我彷彿聽見了當年那一句:「顧雲裳!妳會後悔的!」

  少年的眉宇,目光的堅定,還有那抹與他的固執性格極不相似的溫柔笑靨,像極了我深藏在心中二十餘載最珍貴的那一隅。這是我的孽嗎?是我當年一意孤行的報應嗎?

  「沁蘭,就是他嗎?」我壓抑住想放聲大哭的情緒,盡可能地讓自己看上去平靜。我想我做得很好,眼前的兩人沒有發覺我的異常。

  兩人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我完全聽不進去,我的腦子轟轟作響,大約是我沒有作聲,兩個年輕人停下了說話,小心翼翼地看著我,深怕我會說出什麼反對的話。我只是露出微笑:「你說,你叫做奕鳴,姓什麼?」

  「晚輩姓馮,家裡原先從事布料買賣,目前在城中有自營的染坊與布坊。」

  --雲裳,如今我只能做這樣的小本買賣,但有朝一日,我們可以有自營的布坊、染坊,我就不必天南地北的走,我能一直陪著妳、妳也會一直陪著我。

  我略顯緊張得接著問:「哦,是這樣子的。正巧,我有一故友,也是在他鄉經營染坊,或許曾經還與你父親打過照面呢。好像聽過有個姓馮的……馮……什麼來著?」

  「家父名為馮君麟,君子的君、麒麟的麟。」





  腦袋轟隆一聲,我的眼前就這樣一片黑。

  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軀向後仰,意識就這樣抽離,而沁蘭慌亂的聲音逐漸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