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瑰 － 。第五章

　　這天午休，音樂教室只有鳳一個人。

　　他連初雪有沒有來到學校都不知道，可是也沒有理由去她的班級找她。在跡部與初雪的關係結束後，鳳想不出來自己跟初雪還能有什麼交集。

　　鳳坐到鋼琴前，不知不覺開始彈奏起曲子。等他意識到的時候，發現正在彈的是蕭邦的第二號鋼琴協奏曲中的第二樂章，他一愣，彈奏中的手指停下。

　　這首曲子寫滿了蕭邦對初戀情人的思念，有人說就像一封寄不出去的情書。

　　他忍不住去想，初雪會知道他對她的思慕嗎？

　　思緒飄到了那天比賽結束、初雪與跡部的賭注也結束的那天－－

　　初雪痛哭流涕，環抱著胸口，哭得無法自拔，彎下了身，最後蹲在地上。平日裡的她不會有這樣的失態。鳳急急的上前，想拿毛巾為她拭去淚水，但是他身上帶著的毛巾都已經髒了。

　　他只好衝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了面紙、礦泉水，又回到原地。初雪哭到沒有力氣再發出聲音，但還是蹲在地上抽噎著。

　　「秋山學姐妳別哭……」他打開面紙，手忙腳亂地幫她擦拭眼淚。「我、我送妳回去好嗎？」

　　初雪只是輕輕的搖搖頭，緩緩地站起身，有些搖晃的邁出步伐。

　　「鳳君，我認輸了，你知道嗎？」初雪走了兩步，啞著嗓子說。

　　「我……我都看見了。」鳳誠實以告。

　　「我沒有這樣過……從來沒有……我都不知道我這些日子到底在做什麼，我好不甘心……」

　　「學姐，妳還喜歡跡部學長嗎？」

　　她的身軀微微晃了一下，「我恨他。」然後她又走了兩步，有些踉蹌的。

　　鳳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感覺到她搖搖欲墜，便蹲在她身前，「讓我送妳回去吧，好嗎？」

　　初雪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於是鳳揹著她，緩緩的行走。初雪似乎累了，意識有些模糊，她喃喃的說著一些什麼，鳳當時聽不太清楚。現在仔細回想，也無法讓那一句話清晰起來。

　　忽然鐘聲響起，鳳連忙起身離開了音樂教室。





　　隔天，鳳還是來到了三年Ｅ班。

　　在心裡練習了好幾次的說詞：如果初雪在的話，就說有場音樂會想邀請她去聽；如果沒來學校的話，就說前幾天初雪有個東西掉在他這邊想拿給她。

　　但其實他只是想見見她，或許他們還是可以有跡部以外的交集點。

　　比方說，都喜歡蕭邦？

　　「咦？這不是鳳君嗎？」沒見過面的學姐也認識自己，鳳不覺得驚訝－－不過，一開始是不適應的。

　　「您好，請問秋山學姐在嗎？」

　　「秋山同學啊……她這兩天都請假呢。有什麼話要轉達的嗎？」

　　鳳難掩失望，但是還是流利地說出剛剛想的藉口。「不過沒關係……我改天再……」

　　「有什麼東西要給我嗎？」

　　初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鳳驚愕的回頭。她漂亮的臉龐乾乾淨淨，明亮的雙眸看不到一絲軟弱，微鬈的烏黑長髮也梳理整齊披在身後，表情看不出異常。

　　「秋山同學妳來了！身體好點了嗎？」同學關心的說道。

　　「嗯，我沒事。」初雪禮貌的微笑，然後又看著鳳，「我想要給我的東西應該沒帶著吧，放學後我在……音樂教室下的花圃那邊等你。」

　　鳳胡亂地說著好的沒問題，便急忙離開了。

　　看著鳳高大慌張的背影，初雪忍不住輕笑，還是一貫的不會說謊啊。

　　她昨天沉澱了一天，忽然不用再滿腦子想著該怎麼討跡部歡欣讓她有點不習慣。不過初雪終於騰出一點心情可以多想一想那個溫暖的大男孩。

　　她隱約知道鳳的心情，只是他們彼此不說破。初雪覺得有點愧疚，那天下午她趴在鳳寬大的背上，所有的防備都不復存在，轟轟作響的腦袋裡迴盪著鳳的聲音，他問她還喜不喜歡跡部？之後又彷彿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堅定的說她恨他。可是－－

　　不明顯的輕輕嘆息，要到教室前，正巧迎面與跡部擦身而過。跡部彷若沒有看見她，她也只好裝作無所謂－－看來是無法短時間將跡部景吾四個字從自己心裡完整拔除吧。

　　啊啊，心還是好痛。

　　－－抱歉，真的抱歉。

　　同學的叫喚讓初雪回到現實，她一邊自在的與同學聊天，一邊走進了教室。一直到了放學後，初雪計算著鳳在網球部大約練習時間，比賽雖然輸了，但他們的練習量應該也不會因此減少。她拿出下午跟同學借的筆記，認真的抄寫。

　　直到太陽更為西斜，照進教室的光也變得更加橘紅的時候，她才停筆。

　　音樂教室下的花圃因為離校門口還有運動場的方向都比較遠，如果在放學之後就鮮少有人會過去，她刻意約在那邊，若離校門口太近，大概也容易會碰上結束社團活動的跡部吧。或者有一天她不再需要這樣避開跡部的時候，才是真正的放過自己了。

　　她只在花圃旁等了五分鐘，鳳就匆匆跑來了。看到初雪早已佇立在那，鳳更顯慌張：「抱歉！抱歉！我來晚了！」

　　鳳不是穿著運動服，表示他已經把汗濕的衣服換下。算一算，他幾乎是一結束練習換完衣服就連忙跑來了。看他這樣緊張的赴約，初雪覺得心頭一暖。忍住了鼻酸，她勉強一笑：「我知道你沒有東西要給我，找我有什麼事嗎？」

　　「喔……」鳳幾乎忘記他們的約定是因為初雪給他的台階！他搔了搔頭，「我是……有點擔心學姐。」

　　「我沒事了，謝謝。」

　　「喔、喔……那好……」

　　一陣沉默後，鳳忽然想起自己想約初雪的事，正要開口的時候，初雪卻忽然上前，伸手輕輕抓住了鳳的手臂。

　　「鳳君，謝謝。真的謝謝。」初雪誠摯地說，「我知道，你的心情，你知道我剛剛看到你這麼慌張地趕來，我有多感動嗎？我真的很感謝你，但也很抱歉，從來不好好正視你。」

　　「學姐你不要這樣說……」鳳急忙開口，「我知道妳跟跡部學長……就算已經分開，跡部學長對妳還是很重要。我不想要妳有壓力，只想像以前一樣，在音樂教室陪妳說點話……或是聽妳彈琴，像朋友一樣。」

　　「像朋友一樣？」初雪彎了彎嘴角，仰頭，他們靠的好近。「你不想要其他的？例如，我們現在靠得很近，你不會想要擁抱我或是吻我？我不是景吾的女朋友了，而他也不會像你一樣重視我，我想好好珍惜你，你卻說只想跟我像朋友一樣？」

　　鳳心跳的很快，但他深深的吸了口氣，下定決心般的輕柔撥開初雪的柔荑。

　　初雪微微一愣，她在做什麼呢？

　　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所以才想緊抓住鳳這個浮木嗎？

　　鳳看見初雪恍惚的神情，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希望初雪能知道剛剛這個動作並不是想拒絕她。想要解釋的時候，初雪搖了搖頭：「抱歉，鳳君，是我太混亂了。我先回去了。」

　　她轉身走了幾步，鳳卻跟了上去，抓住了她纖細的手臂。初雪一驚，錯愕的回過頭，而鳳的臉龐就這樣近在眼前，鳳背對著夕陽，初雪完全被他的影子壟罩住。雖然動作突然，但鳳的吻輕柔小心的落在初雪的唇上。

　　才短短幾秒，鳳站直身體，臉頰泛著紅暈，「以後，學姐不需要開口要求我吻妳或是摟妳。」

　　初雪露出有點苦澀的笑容，「即使我不愛你嗎？」

　　那日，初雪那句含糊不清晰的句子在兩人腦中同時清晰的浮現：「但是我好愛他－－」

　　「至少，妳不會恨我。」

　　－－抱歉，真的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