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8月2日 星期五

Forever Smile 82

 

  井上又受由衣所託來陪她試禮服。

  這回要試的是證婚、以及披露宴上要使用的禮服。

  「不過,這次妳未婚夫沒有來啊?」井上邊幫由衣拍照記錄,邊問。

  「嗯,對啊,剛好時間搭不上。」由衣對著鏡子,揚了揚手臂,微微左右側身確認角度,「但我覺得正好吧,反正他也不一定能給出好意見。」

  「哪有,上次妳最後還不是問了。」上次來挑選拍照禮服時,井上一度覺得自己比禮服店裡特別明亮的燈光還要多餘。

  「那是因為二選一啊。」由衣對著身邊協助換衣的服務人員點點頭,然後更衣帳又拉了起來,完成了最後一次穿脫。

 

  穿回常服,由衣跟井上一起看著照片做選擇。比起拍照的禮服,因為是要在眾人面前亮相的,她們選得更加謹慎。剪裁、拖尾的長度、水鑽或是蕾絲裝飾,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而且,我後來覺得,這樣可以給他一點驚喜也不錯啊。」她笑得甜蜜,「等到婚禮那一天他才會看到我穿上白紗的模樣。」

 

  「由衣我跟妳商量一下。」井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妳可以不要只有一個人還閃到讓我覺得眼睛很痛嗎?」

  「啊?」

 

×

 

  已經是婚禮前一週了。

  諸事幾乎底定,日常除了等待婚禮日以外,就是正常的生活。當然在儀式過後,他們還有入籍、新家裝潢、搬家、蜜月等許多事務要處理,這一週的「清閒」照理來說是很值得珍惜的。

  雖不知道由衣是怎麼想的,手塚卻沒來由有些焦躁。

 

  在訓練場上一直無法集中精神,大概也是多年來第一遭吧。

  於是做完基本體能的訓練之後,他提早回到了家。說是提早,不過也是比他的未婚妻早一兩個鐘頭而已。

  客廳的茶几上擺著打開著的筆記型電腦,前一晚由衣還在確認要在婚禮上撥放的影片。那只是婚紗照連播的簡單影片。雖然也想過說兩人結緣十幾年,對於一般人來說常見的成長影片,反而能彰顯他們這段緣份的珍貴。

  但在過濾照片素材的時候,由衣說了一句「唉呀小時候的事很多都好丟臉、還是算了吧」便放棄了製作。

 

  不過即使最後用的影片是不用兩個鐘頭就能完成的陽春版,由衣仍然很認真地編排並且在交給會場前再三確認、輸出各種格式避免意外。

 

  從雙方老家帶過來的相冊都堆在沙發旁的角落,那些東西彷彿是時間的重量俱現化的存在。

  手塚沒有去翻,因為在確認不會使用上那些素材後,他們好不容易才將那些極有份量的相冊固定捆好,之後會直接帶去新家。

  他走進流理台,為自己倒了杯水,神思難得有點恍惚。

 

  仔細追究起來,他跟由衣第一次見面肯定已經超過二十年了。因為在他們出生之前,兩家就已經是鄰居,而兩人的母親交情又極好。

 

  只是——

 

  認真回頭追溯真正有記憶的童年時光,好像也就是在由衣離國前一年吧。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成為朋友的,但總之那時候他們日常都是彼此的身影。

  當初知道由衣即將搬去國外時自己其實沒有什麼特別想法,傷感、不捨之類的情緒應該都沒有,因為他們實在太過年幼了。他們可能會拉勾、卻無法立下任何有效的約定。

  但到了十五歲那年,他將要旅居德國時就不一樣了。兩人當時已經互明心意、也明確知道相隔兩個國家、所處不同時差是什麼意思。當然,他們也已經了解了所謂承諾的份量。

 

  如果要嚴格的去計算,相伴二十年這種說法,確實有點狡猾。

  不過,對手塚來說,「時間」要怎麼計算都無所謂、也不重要,重點是共有的那些記憶跟未來。

 

  目光放到了與開放式流理台中間只有半牆隔開的餐桌。

  餐桌並不大,上面有一個細長的玻璃花瓶,那是由衣第一次拿到專案獎金之後,與他一起去北海道旅行時製作帶回來的。平常花瓶都是空置的,因為手塚並不懂花藝或是植栽,而由衣也沒有勤勞到經常買花回來插。

  但今天裡面有一枝含苞待放的百合,這是因為由衣近幾日都有出入花店的緣故,似乎是那個很照顧她的老闆娘送的。

  其實這樣看著那個簡單的花瓶,手塚也覺得挺雅緻的,心裡想著之後的新家也能提議由衣將餐桌佈置成如今的樣子——或是自己來,試著讓室內有些綠意、有些花香也不錯。

 

  不僅是餐桌,在現在住處的各個角落,由衣的生活痕跡前所未有的如影隨形。相信對於由衣來說也是一樣的。

  即使不是完全相同的步調與生活習慣,他也一次都沒有感到過厭煩。

  甚至更讓他意外的是,每次回到家裡,只有放鬆與愜意。

  因為自己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獨自生活,所以本來以為兩人的生活會比一人拘束許多。

 

  會是因為由衣也很長一段時間獨自生活的緣故嗎?

  由衣是獨立的……嗎?他搖了搖頭。

  不意想起了前一晚,由衣捧著兩顆蘋果,對他這樣說:「削水果真的好麻煩呀,嗯……你削得比我還好看,不如你幫幫我吧?」

  ——那甚至是這幾天她笑得最甜的一次,眼睛都成月牙狀了。

 

  有些時候,他會覺得由衣某些依賴的行為實在不像能獨立生活的樣子,有些時候她又確實不太需要手塚擔心。

  他搞不太清楚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矛盾。不過,有一點脆弱、有一點敏感、有一點任性——他並不討厭被這樣的由衣依靠。

  意外地、他或許有些喜歡由衣孩子氣地對他笑著耍賴的模樣。

 

  所以,他才無法想像——也從來沒有去想像過,身邊沒有由衣會是什麼樣的。

  只是既然是理所當然的一切,那現在盤踞在心頭,有點脹痛、有點煩悶、哽在喉頭無法釋放的情緒又是什麼呢?

 

×

 

  「那麼,明天還要早起準備,早點休息吧。」婚禮的前一天,手塚依然還是那個手塚,充滿理性、情緒穩定地叮囑由衣。

  「好,晚安。」

  雖然這樣回應,但對比手塚已從沙發起了身,由衣卻沒有動。

 

  「……怎麼了?」

  由衣抬頭,眨了一下紫色的眼睛,有些羞赧地低了低頭,「我,還不睏,想再坐一下。」

  手塚眉心不明顯地一跳,又坐了回去。

  「國光?」

  身邊的人沒有多說什麼,但空氣卻平穩了下來。

 

  「我一直覺得胸口好悶,好緊張。雖然已經沒什麼要做的事,剩下的就是明天一切順利進行,但我還是——該說焦躁嗎?還是鬱悶?」由衣苦笑著說,側過頭看著一向波瀾不驚的手塚,「我可能是對於即將轉變身份有點不適應吧。但,明明應該不會跟現在差太多啊……嗯——你應該不懂吧?」

  「……不。」手塚淡淡地回應。

  隨著由衣的訴說,他終於明白幾日來那揮之不去的情緒是什麼了。

  「咦?」

  「我也一樣。」

 

  由衣睜著大眼,神情起初是驚愕,但很快地,轉為了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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