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說出口的話
由衣很少會在與他通話的時候哭泣,頂多只是哽咽訴說她的思念。
也因此當他聽到她泣不成聲後難得地慌了手腳。
他因為擔心而盡可能地安排最快時間回到日本,卻只能短暫滯留兩日。
但他對自己的體力與精神力很有信心,所以即使知道可能要面臨幾日的時差混亂他仍然做出這個決定。
由衣升上高中沒多久就因為通勤的原因而獨居,因為這次手塚行程安排的緣故,他在飛機落地後逕直往由衣住處去。
聽到門鈴聲來開門的由衣無精打采。
但似乎比起上次通話的狀態好很多,起碼眼睛沒有哭腫的痕跡。
「先進來吧。」由衣還是能微笑,這讓他又更放心了一些。
房間角落裡堆著一疊似乎打算丟掉的書籍,整整齊齊的被細繩捆著。
由衣倒了茶,在手塚對面坐下。看到手塚在看那疊物品,她微微顫抖像在忍耐些什麼一樣地說:「是德文的書,我用不到了。」
「用不到?」
由衣點點頭,「你記得我說過我們學校在高三可以申請交換學生,我資格不符,去不了德國了。」
由衣這個計畫手塚一直都知道。
其實即使她能去,也不會跟手塚待在同一個城市。
所以手塚始終不太明白為什麼由衣會如此堅持要做這件事。
不過他也樂見由衣能有一個努力的目標,就從來沒為這件事情表達任何的意見。
「所以妳才那麼沮喪嗎?」
由衣承認點頭。
「你嚇到了吧,對不起……」她捏緊拳頭,「但我沒事了,去不了也沒辦法。而且你也說過,未來幾年後,你也不一定會一直在德國。而即使我在你現在受訓時間去德國交換學生,也只有一年——」
「為什麼?」
由衣愣了愣,困惑的看著手塚,聲音也停頓了下來像是在思考手塚在問什麼。
「你是問我說為什麼我一定要去德國嗎?我是因為我想——」
「為什麼道歉?」
在手塚的認知裡,由衣突然失控痛哭確實讓他驚愕,但他不太懂為什麼由衣要為此道歉。
一直以來不都是如此嗎?
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在他身邊的時候率性而為。
這件事改變了嗎?
「啊……那個,你看,你還排時間跑回來,然後匆匆忙忙的,後天早上又要趕飛機……我造成你的困擾了不是嗎?」
對此手塚沉默,由衣看著他的臉,語氣又更加急促。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想添你的麻煩,你知道的吧?」
看到由衣慌亂了起來,手塚沒來由地感覺到胸口一滯。
他伸出手,輕覆在由衣緊握著的拳頭上。
任何時候,她做的任何事、說的任何話,即使他會有些困擾,但從來都不是麻煩。
他永遠都會認真地承接她的一切。
他應該要這樣告訴她。
但手塚僅僅只是深深地看著她,手微微收緊。
而由衣的表情彷彿快要哭出來一樣,她緊抿著嘴唇,也無法再繼續說話。
別哭,或是,妳可以哭。
無論哪一句話,他都沒有說出口。
不必說出口的話
深夜。
由衣輾轉反側。
倒也不是因為手塚現在就在她床邊打地舖的緣故——這個人一定什麼都不會做,她非常放心。
或許是白天手塚看著她的眼神讓她太過困惑了。
一直到躺在床上前她都還是想著那個眼神,雖然有些疲憊,但她每一次睜眼都發現她只睡了十幾分鐘。
她不太確定白天時手塚是不是想告訴她些什麼,只是後來他們沒再繼續談那個話題。
手塚只是默默地陪伴她半天,一直到晚上。
她微微撐起身體,看著躺在地上的手塚。
仔細想想她好像是第一次這樣看著手塚的睡顏。
端正的睡姿、均勻平穩的呼吸。這個人睡覺的時候也如同醒著時一樣的一絲不苟。
她就這樣看著即使閉著眼睛也依然俊美的手塚的臉,征征地出神。
她很確信,她真的很喜歡這個人。
無論再怎麼辛苦,她還是不想放棄。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執著於這個人。
她明明常常覺得手塚耀眼得讓她快睜不開眼睛;他的腳步快得讓她追趕不上;他的心思深到她不知道如何探測。
但她還是不想停止。
不想停止喜歡他。
由衣就這樣落下淚來。
無聲地、靜靜地落淚。
不知為何,手塚在此時睜開了雙眼。他的眼球微微動了動像是在適應黑暗。然後他也撐起了身體。側過頭,就看到坐在床上的由衣。
他微微睜大了眼睛,像是有些意外由衣醒著。
由衣只是微笑,「我吵醒你了?」
他沒有去拿眼鏡,看著由衣問:「妳哭了?」
「啊……」由衣用手抹了抹臉頰,「我最近好像有點奇怪……」
他微微嘆息,坐直了身體。然後他對她伸出手:「來。」
由衣抿了抿唇,點點頭,下了床就坐在他身邊。
然後,她略為有些放肆地靠在手塚身上。
「我想,我是累了。」她輕聲說,「然後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
「過去,妳對我說話時並不會像這樣猶豫。」
「咦……」
手塚伸出手輕摟住由衣的肩膀,沒再說話。
後來,由衣不確定自己怎麼睡著的,醒來的時候她就在自己的床上。
她甚至一瞬間以為夜半醒來與手塚的對話是她在作夢。
手塚從她的浴室走出來,看到她坐起身體了,便道:「早。」
「早安。」她回應。「你餓不餓?我一直到前一陣子都是吃便利商店,所以冰箱沒什麼東西……」
「我知道。」
「你剛剛看過冰箱了?」
「嗯。」
由衣揉了揉眼睛,被手塚拉住手腕。
「別揉。」
「哦。」她乖巧的放下手。
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懷念。
可能是因為相處的時間比較少,少了很多被手塚糾正壞習慣的機會吧。
她忽然笑出聲來,引來手塚有些疑惑的眼神。
「吶,國光,我覺得我好像一直在想很無意義的事。明明不管怎麼想,我都只有一個結論,我還是一直在煩惱著。」
「是嗎。」
「嗯。」由衣點頭,然後想了想,又有些像是明知故問:「你為什麼要跑回來這一趟?」
手塚無言地看著她,那個表情有點像當初他們互相表明心意的時候。
由衣笑了起來。
她跳下床,手臂緊緊的圈住了手塚的腰。
感受到手塚回摟的力道,她再也不需要手塚開口回應她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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