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5日 星期日

Forever Smile 54

 

  這一天很難得,跟手塚通到了越洋電話。她用盡全力地讓自己聽起來跟往常一樣精神,即使手塚的這通電話帶來的,是今年冬天一直到過年後都可能不會有時間回日本的壞消息。

  她語氣歡快地告訴手塚自己正在努力做最後衝刺,希望明年春天就能跟他在德國相見了。

  而手塚也只是如往常一樣輕輕應和,然後叮囑她入冬了,要注意身體。

  電話收線之後由衣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趴在床上,緊咬下唇,不讓自己流出眼淚。就算沒有任何人看得到。

  在這段時間裡,她唯一驕傲的應該就是再怎麼辛苦,她都沒有再哭過了。

  去年她還能偶爾想像自己成功出國的模樣,有時候還會放任自己做著去了那個陌生的城市的白日夢。

  過去的她應該還會在難得的通話中問手塚德文要學多久才能溝通、德國的氣候如何、飲食習慣又是如何……等各種關於那個國家的瑣事。

  但,她想到剛才的自己在通話中只敢輕輕點到為止,就覺得有些心酸。

  本來她的生活中還有一點樂趣跟對未來的想像與期盼,可是從她打開了那個潘朵拉的盒子之後,她就被恐懼追著過日子。

 

  如果——

  不,不能想。

 

  由衣連忙離開床鋪,抓了古文課本跟筆記,強迫自己進入那些生僻漢字組成的文章裡。

 

×

 

  距離定期測驗越近,由衣的睡眠時間就越短。

  但並不是因為她延長了自己熬夜的時間,而是因為她即使睡著也多夢。

  很多的夢,她幾乎醒來就忘記了,但有幾個反覆的場景,總是讓她在醒來後還深深陷哀傷無力中無法自拔。

 

  是他們開始遠距離後,一開始還有餘裕去送機的由衣所見過的,他的背影。

  是在U-17集訓後,手塚離開她的那個秋天。

  是手塚去九州治療的那一年,她第一次送他遠行的那一天。

  是他們還年幼的那一年,她跟著家人坐上去機場的計程車,從車窗看到的最後一眼街道。

 

  由衣才發現,原來她能夠撐過這一次又一次的分離,是因為她總是樂觀正向的期待著下一次重逢。

 

  年幼的時候,知道要去異國,她曾哭鬧過幾天,但家人告訴她過幾年就會回來,才讓她破涕為笑。

  手塚去九州的那一年,她滿懷希望,知道他將手臂治療好,就會回來引領隊伍贏得全國冠軍。

  U-17的那個秋天,她早已在準備星華的入學考試,那時只是一張小小的校園介紹DM就給了她一個明確的努力目標以及想像出的美好未來。

 

  還有上了高中之後,每一次短暫的相聚後,由衣都想著他們還有下一次見面、下下一次見面……只要再重複個幾次,她就能到離他更近的地方。

 

  已經走了這麼遠啊……

  如果這條路前方通向的是懸崖,她似乎也只能放任自己下墜了吧。

 

×

 

  第二學期末的定期測驗這天,已經連續低溫下探了好幾日。望著陰沉的天空,由衣覺得應該要下起雪來了,但是早上電視的天氣預報員還是說了些水氣不足之類的原因所以關東地區不會下雪。

  即使如此,這難耐的低溫也迫使由衣把自己包得緊緊的。

  理論上來說進到室內應該會溫暖許多,但由衣從踏進校園就開始渾身發抖沒停過。

  她想一想,便很清楚知道那是因為她前所未有的緊張著。

  由衣依稀想起當初來到星華接受入學測驗的時候,她也一樣緊張,但是卻沒有像今天一樣渾身發冷。

 

  她的表情如同今天的天氣一樣冷硬,緊抿著唇,微皺著眉。除了一般交情的同學,連時澤跟清宮都只是關懷地看她一眼而已。

 

  在每一科的考試中,她都強忍著自己顫抖的身軀,小心翼翼地去作答每一題。每一個選項她都一看再看,同時也看著自己手上的錶控制著作答時間。

  一直到考完後,她都沒有完全放鬆下來。

  因為在成績下來之前,申請的程序就要先完成。所以她仍然在考完試的隔天就將該做的資料做完,誠惶誠恐地送出了自己的申請。

  再隔天,也就是結業式的這一天她就拿到了成績單。

 

  她不敢第一時間輕易打開來看,只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過完這半天。

 

  帶著成績單回到住處,由衣猶豫著究竟要先自己試算成績,還是要直接等最後的申請結果?

  由衣腦袋轟轟作響,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麼辦,捏著成績單的手也微微抖著。

  她沒有勇氣提前揭開結果,但也不知要如何度過申請結果出爐前的這兩天。

 

  在她還坐在書桌前猶豫不決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來電者是幾小時前還在校內跟她說再見的時澤。

 

  「時澤?」

  「嗯,是我。」

  「怎麼了,有什麼事怎麼不在學校說?」

  時澤停了停,「妳在學校的時候,沒先看成績?」

  「……因為,看了也不能改變結果不是嗎?」由衣有些軟弱地說,「時澤,你說,我能做到嗎?」

  「……我不知道。」時澤的語氣相當溫柔,「可是妳相當努力了。」

  由衣捏緊了手機,壓著嗓子,「我不能失敗。」

  「記得一件事。」時澤說,「妳絕對沒有失敗。」

  「我不懂。」

  「……我知道,我說什麼妳都不一定聽得進去。可是妳一定要記得,妳究竟為了什麼而努力。」時澤像是忍耐著什麼,「如果他——從來沒有要妳追上他,無論妳去不去得了德國,都是妳自己的選擇。」

  由衣還是聽不太懂,但她「嗯」了聲。

  「有什麼事,都記得找我或是秋映。我們至少還可以馬上到妳身邊。」最後,時澤以這句話作為這通電話的收尾。

 

  即便茫然,時澤的這通電話也讓她稍稍鼓起了一些勇氣。

  她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雙手也微微顫抖著。

 

  由衣緩緩地,打開了成績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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