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過了兩週後，清宮發現由衣的笑容越來越少了。她總是皺著眉頭，像在思考些什麼一樣，但她仍然與之前一樣，認真讀書跟跑學生會，另外這學期也爭取了文化祭實行委員的工作。
一如往常，卻又有些不對勁。
「最近的妳很緊繃喔。」清宮曾經試著關心。
但由衣當時只是愣了一下，掩飾著什麼並微笑說：「之前不是聊過類似的話題了嗎？我心裡有數。」
「嗯，不太一樣。」清宮思索了一下，「妳以前是很努力，努力到有點像在勉強自己。但最近，妳更加著急了。」
「……當然著急呀，畢竟，學期末就要交出申請了，對我來說成敗在此一舉。」由衣語氣略有些急促。
清宮停了停，若有所思地望著由衣，小小聲地飄出一句：「成敗？」
由衣則是愣了一下，像是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
「由衣，妳應該記得之前才藝大會時，我們說過的話吧？」清宮皺著眉頭，輕輕拉了由衣的手晃了晃。
她自然記得。
清宮認為公主不一定要跟王子一樣堅強，而由衣認為無論公主站在哪裡，王子就是喜歡那樣的公主。
但，即使想法如此，現在充斥在由衣腦袋裡的更多是偏執。
她只想走到她想走的位置。
「嗯……」由衣淡淡一笑，那抹笑有些敷衍與疏離。「秋映妳不要擔心，有什麼事我會再跟妳說的。」
×
清宮在這之後又找了時澤商量。一開始，時澤只是笑。
「妳現在真的很關心她。」
「為什麼不行？」清宮眨眨眼，「若是我討厭她，我才不會只是因為你喜歡她而特別幫你這麼多好嗎？」
「是是。」時澤又笑了一會。
他太了解清宮了。清宮當然人緣一直很好，不缺朋友，但能真正讓她上心的人並沒有那麼多。而一旦她上心了，她便會關心到底，用她的全力支持對方。就像她對時澤、也像她對由衣一樣。
「你最近有聽過她說什麼嗎？」
時澤仔細想了想。
今年春天之後，由衣的成績有些許下滑，那時他與清宮就有各自找由衣談過。但是由衣並沒有因為這樣就放鬆。
一直到了夏天。比起去年還能找由衣去看煙火大會，今年的由衣拒絕掉一切外出玩樂的邀約。就他所知，在這幾個月內她還是有跟男友見到面，只是除此之外，她似乎就一直在唸書。
「我知道的應該跟妳差不多，只知道她夏天甚至有去補習班。其實，」時澤皺了皺眉，想著暑假期間在暑期輔導見過幾次疲倦的由衣，「她經過一個暑假的衝刺，不應該還是這麼緊張的狀態。」
「你也覺得她很緊張對吧？」清宮的表情一直很凝重，她轉著眼珠，在腦中努力地拼湊線索，「以前的她是朝著目標前進。現在她像是知道自己再也追不上了，所以才拚命奔跑。」
時澤聽到這裡，不禁沉默了。
他們都不只一次告訴由衣她將自己逼得太緊，但由衣彷彿並不以為然。
「明澄，其實我心裡一直有個念頭。如果，」清宮的聲音有些憂心忡忡，她很少這樣，「由衣到最後還是沒拿到資格，她會怎麼樣呢？」
×
今年的體育祭，由衣依舊參加了大隊接力。
積極正向或許是她的許多不對勁中唯一還正常的部分了。
暖身的時候，時澤湊到了由衣身邊，今年他也被安排在由衣的下一棒。
「妳今天身體還好吧？」時澤的語氣略有些調侃的味道，「不要像去年一樣，我一跑完就聽到有人在喊：『二班的呢？你們班有人暈倒了！』」
「哪有那麼倒楣，次次都遇到生理期。」由衣扮了個鬼臉，雖然仍是有些睡眠不足，但比起去年，她如今可以算是精神奕奕。
「那就好。」
由衣又做了一個伸展，但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而時澤看著由衣眼睛下淡淡的青色，微微皺眉。
跟由衣認識的這段時日以來，他絕對不只一次看過由衣頂著黑眼圈的模樣，只是這學期開始，那兩抹淡青黑色就好像沒離開過一樣。
略掀了掀唇，他還想說些什麼，只是稍一猶豫，做完最後一個暖身動作的由衣已轉頭笑著對他說：「走啦！該集合了！」
「……嗯。」
於是，他沒說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既然他明知道這都是為了什麼，他又何必再問。
胸口滿上來的微酸感他很熟悉，但比起之前已經好了許多。而後緊跟而上的悶滯感則是陌生的，或許那是跟清宮對由衣一樣，因了解而延伸的疼惜吧。
只是不曉得為什麼，見由衣的背影，時澤忽然想起了那天清宮說的話。
他們都知道，對由衣來說，她所在追求的東西是有多麼難以到手，就算他們私心希望由衣可以得償所願，但他們也很清楚——事與願違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由衣幾次都強調，知道那個目標難如登天，所以即使最後達不到終點，她也不會怨懟，而努力的過程絕不會完全沒有收穫——既進取又陽光。
那樣的由衣當然在時澤眼中很耀眼，但是他總無法不去想剛認識由衣的時候，他所感覺到的那種不協調感。
她絕不是一個冷靜沉著的人。
但她卻可以裝得很像。
那麼當她辛苦到喘不過氣的時候，是否也會假裝自己仍是堅強開朗的、並揚著那燦爛明媚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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