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在這間服飾店待了快兩個小時。
挑選、試穿、挑選、試穿……一下覺得這件太過暴露、一下覺得那件太過隆重,總之反反覆覆地,挑不出想要的洋裝。
由衣在更衣間內,她剛剛又試了一件米色的短袖蕾絲洋裝跟一件粉色的荷葉領絲質洋裝,換下來後又交替比了比,仍然無法決定。
不過由衣知道自己此時心緒的不穩定並不是因為挑不出合適的服裝。
該說是亢奮?期待?還是緊張呢?
她看到鏡中的自己又紅了臉,甩甩頭想讓自己冷靜一點,但是卻徒勞無功。
心裡突然很不講理地埋怨起讓她陷入混亂的那個人。
他們今晚約在一間據由衣所知有些正式又有點高級的餐廳。
行程明顯地過於慎重,讓人一點都沒有驚喜感——但或許,在那通電話之後,本來就不可能再奢求這種東西了。
由衣嘆了口氣,有很多事情本來就不能如她妄想過的一樣。
就像多年前的那個雨天一樣。
口袋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拿起來確認過訊息並回覆後,看了一眼顯示的時間。
「糟糕!得快些決定了!」
×
由衣到達餐廳門口時,手塚已經站在那邊等她。
他身穿一件深藍色的西裝外套、腳上踩著的是休閒風的皮鞋。另外搭配了隨興的T-Shirt跟不完全同色的深色長褲,所以整體上看起來算是半正式的感覺。
雖然手塚有些時候私服穿搭會讓由衣有點困惑,但是今晚的服裝卻是恰到好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為這人穿成這樣太過適合,還是她本來就對於等一下要發生的事而感到緊張才心跳如此快速。
總之,她故作鎮定地攏了一下長髮。
她今天照著網路上的教學梳了一個簡單好看的公主頭,身上穿著今天下午才買的米色蕾絲洋裝。臉上是淡妝,雖然她也猶豫過要不要上一個不如以往的妝容,但她已經買了新衣服、編了一個平常不編的髮型,再更多的準備會讓她覺得有點羞恥。
——平常心,要把這個當成是平常的約會。
她反覆地這樣告訴自己。
「你等很久了嗎?」
「沒有,我剛到。」手塚語氣跟平常根本沒什麼兩樣。而由衣在聽到手塚鎮定自若的語調後,心跳慢慢轉為平穩。
他們一前一後的走進了餐廳,跟著服務生的帶位來到座位上。
桌上的燭光帶點浪漫的氛圍,他們選了紅酒、點了餐後,便沒怎麼聊天,只是靜靜聽著餐廳內的鋼琴演奏。在餐點上桌後,由衣暫時把思緒清空,專心用著這美好的晚餐。
直到紅酒讓由衣不由自主地心跳重新加速、臉也泛起酡紅後,甜點上了桌。
在此同時,服務生帶來了一小束粉色的玫瑰,極有經驗地遞給了由衣,然後坐在對面的手塚也在此時將一個天鵝絨的盒子推向了由衣。
完全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的由衣,只是盯著手塚的眼睛,等著他將那個盒子打開。
「就跟電話裡講過的一樣——」他深棕色的眼睛堅定不移,低沉的聲音也毫無緊張感,但卻讓由衣覺得這個人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真誠。「妳畢業之後,工作穩定下來了,我們就結婚吧。但如果妳覺得我們太年輕,要再等幾年也無妨。」
打開的盒子裡是一只鑽戒,雖然鑽石不大,但在燭光下卻也很耀目。
由衣握著花束,玫瑰的淡淡甜香竄入她的鼻中,她覺得眼前的場景美好得像夢中,但這人說出來的話又讓她覺得這果然不是她在作夢。
如果是她的夢,那他所說的話會更加羅曼蒂克、更加的——
「我只有一個問題。」由衣發現自己有些哽咽,但臉頰的酸澀感告訴她,她肯定傻笑很久了。「為什麼突然求婚?」
「並不是突然。」手塚認真地說,「確定要回日本的時候,就同時在思考這件事了。」
「那、那你那時怎麼沒先說?」
「妳那時還沒決定要升學還是就職。」他理所當然地解釋,「妳選擇哪個方向,對於結婚時程上的規劃來說還是很重要的變因。」
「所以你才在我確認內定的時候才跟我說你的打算。」
「……嗯。」
那天下午,由衣通過了最終面試。雖然還要等後續書面資料,但以那家公司的作風,原則上已經算是通過內定了。
所以她通知了父母,也通知了手塚。
而手塚除了恭喜之外,就用著日常與她通話的語氣說:「回日本之後的租屋處我找好了,是未來訓練來往方便的地方。」
「咦?什麼時候找好的?」
「上次回去就簽好約了。」他說,「但之後會正式買間新房,等妳就職之後,再一起討論挑選。」
「啊?」由衣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呆愣著。
「我們差不多要考慮結婚的事了。」他的語氣還是一樣平淡,一點點波瀾都沒有。「等妳就職後穩定,再來規劃吧。總之,房子——」
「國光大笨蛋!」等她回過神,她就尖聲地這樣叫喊出來,「笨蛋笨蛋!哪有人這樣子的!」
「……怎麼了?」
由衣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還是難過,總之她感覺自己鼻頭酸酸的,但仍然對著電話說:「你太沒誠意了啦!這種終、終身大事,哪有人是這樣在電話裡隨便說的!餐廳呢?花呢?戒指呢?」
雖然後面的餐廳、花、戒指讓手塚有點困惑,但前半部的抱怨,手塚卻是在皺眉思考了幾秒後同意。
「……抱歉,是我太輕率了。」他正經八百地道歉,然後說:「兩週後我會回日本,到時候再詳細說吧。」
後來,電話就這樣莫名其妙收了線。不知道手塚怎麼想,但由衣紮紮實實度過了心情像三溫暖的兩週。
「妳還有什麼要考慮的事嗎?」
「……沒有了。」由衣低了低頭,「我只是,還很驚訝而已。」
手塚彷彿不怎麼明白,只是耐心地等待由衣繼續組織言語。
「就是,我、我沒想過……不,也不是沒想過,只是,對象是我欸,你真的確定嗎?結婚,基本上是一輩子的事情了,你知道吧?」
「雖然並不是每對情侶都會走入婚姻。」手塚眼神仍有抹不去的疑惑,「但是,妳是我未來要一起走下去的對象,與妳進入婚姻——對我而言是理所當然的選擇。」
由衣一時接不上話,兩人對望了一會之後,手塚這次連聲音都帶著不解:「妳不是這樣想的?」
她愣了愣。
紫色的眼眸漫出了一點晶瑩。
「笨蛋國光。」她哭,她也笑。「我當然也是這樣想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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