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由衣跟紫陽花在場邊聊天聊到紫陽花必須回體育館為止。
紫陽花離開後,由衣便靜靜在場邊等待手塚。
只是她滿腦子都充滿疑惑,有些著急的想快些尋求到解答。
「由衣,妳站很久了?」
回過神,整理完場地的手塚已經站在她面前。
「沒有啦!剛剛還跟朋友聊了一下天,還認識了你隊友,叫河村的。」
「是嗎。」
「嗯!要回家了吧?」
「嗯。」
由衣走在國光的斜後方。
離開校園之後,她終於開了口問:「國光,你為什麼打球不用慣用手?」
是的,她很清楚手塚是左撇子,所以在一看到比賽就充滿困惑。而從河村說的話中也可以知道,手塚沒有讓隊員們知道自己是左撇子。
她不太懂為什麼這件事情有什麼需要隱瞞的?
手塚腳步稍微停了一下,沒有回頭,不過才停頓一秒之後他又重新邁開步伐:「妳看到了?」
「就是看到才會問你吧。而且我還看到你贏了學長。你在放水嗎?」
沉默以對。
「這樣好嗎?」
他還是沉默。
「喂──」由衣生氣大吼。
他又停了下來,這次回過頭。「會嗎?」
「如果讓學長知道你放水──這樣好嗎?」
「如果比賽成績是六比零並不會更好。」
由衣記得社團手冊說青學的網球部也算數一數二的呀。
用非慣用手的手塚能輕易取勝於那些學長,她到底該怎麼吐槽?
「吶,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打網球的啊?這麼厲害!」
「妳離開日本後不久。」
「是喔。」
他重新邁開步伐,「第一天上課有什麼問題嗎?」
「喔──你問到我的痛處。第一天就打擊超大的啦!古文是什麼東西啊?還有為什麼你們的英文這麼奇怪!而且是不是快要期中考了?怎麼覺得老師都在講重點整理了?」
「下周就是。」
「什──麼──那我完蛋啦。」
「國光你可以幫我嗎?」由衣可憐兮兮的跟在他身後裝哭,「教我好不好!」
手塚有意無意的嘆了口氣,「古文跟英文嗎?」
「對!」
「我知道了。」
×
多虧有手塚,由衣的期中考順利的低空飛過。而且她也漸漸的熟悉這個城鎮,現在已經不需要手塚帶著她走了。
不過他們還是會一起上學,偶爾當由衣賴床的時候,手塚會因為部活的關係先一步離開。
而由衣交了幾個朋友,在班上目前跟她最要好的仍是一開始就跟她搭話的紫陽花。紫陽花一周五天有三天會到男網報到,想著反正也可以順便跟手塚一起回家的由衣,偶爾會陪著她去。但大部分的時候她都是早早回家K書,她雖然不是很在意成績,但如果可以還是希望不要每次都像期中考一樣的低空飛過。
古文跟英文還是老樣子困擾著她,所以她常常會抱著課本苦哈哈的在客廳等待部活結束的手塚到家後可以救救她。
這天手塚回來的晚了。
「國光好慢喔!」在手塚到家後,她連忙上前。
「……有點事。」
由衣沒注意到他神色的異常,「你可以教我古文嗎?」
他放下手邊的書包,「哪裡有問題?」
由衣開心的攤開課本,指了指習題。手塚輕輕頷首,用左手拿起鉛筆──
他左肘上有些不明顯的紅腫被由衣眼尖的瞧見了。
「國光?你受傷了嗎?」由衣下意識伸出手。
「別碰!」他揮開了碰觸到傷處的由衣的手,力道不大但足以嚇到由衣。手塚的表情扭曲,似乎疼痛難耐。看到由衣的表情,他盡量平靜地說:「……抱歉,沒事。」
「騙人!一定很痛對不對?否則你不會不讓我碰!你從來不會兇我的。」由衣擔心地望著他,連珠炮式地問:「為什麼?怎麼受傷的?告訴我嘛!這樣沒關係嗎?你不是在打網球嗎?」
「別那麼大聲。」
「那你告訴我呀!」
他沉默不語,由衣則皺眉瞪他。
瞪著瞪著,由衣的眼眸中漸漸盛滿了淚水,搖搖欲墜。
「別哭。」察覺到的手塚說。
「那你、你告訴我嘛!」由衣的眼淚蓄滿了之後,滾出了眼眶。
即便如此,手塚依然三緘其口,兩人陷入了令人難受的沉默中,安靜的空間裡只剩下由衣微弱的吸鼻子的聲音。
她忽然有點茫然。
她一直以為自己很自然的回到了日本,很自然的住進了這個家,很自然的跟自己的青梅竹馬填補了六年的空白──事實上是這樣的嗎?
六年好像很久,但也不過是這對少年少女人生中的一半罷了。由衣發現才六年,手塚就學會了隱瞞。她有些不甘的想著幼稚園的他們一定會什麼都說的。
隨著時間過去,六年、再六年,又會變成怎樣呢?
她混亂地想著。
他們再也不會什麼話都向對方說了嗎?他們成長了,但彼此的關係難道不是不便的嗎?
她才發現,原來她這麼天真。
眼前這個優秀老成的手塚,不是小時候那個會跟她手牽著手去上學的手塚了。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就是時間的殘酷。
明白了些什麼、在這一瞬間的成長,由衣也發現自己失去了什麼,所以她持續掉淚。
一會,她才低聲開口:「國光,六年很久嗎?我跟你才十二歲,六年不過是一半而已。可是我卻不知道,原來時間這麼可怕,這麼輕易的就把我所認識的你改變了。其實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沒有空白。我回到日本那一天,你對我說歡迎回來,之後每一天我們一起生活,一切都這麼自然。可是,原來你不是我認識的國光了。」她深深吸一口氣,「那是不是有一天,我們又分開了六年,你又會變得更讓我認不出來了?」
「是我太幼稚了,還是你成長的太快了?」最後,她淚眼婆娑的看著他說完,抱著課本躲回自己的房間。
×
由衣躲在房間內,晚餐也不敢吃,就怕自己哭腫的雙眼會讓長輩緊張。
只是,晚餐時間一過,她就有些後悔她為什麼稍早前要搪塞彩菜說自己不餓、要念書。她完全無法專注,只想著自己好餓。
這時,她的房門被輕輕敲了幾下,應門前門外先傳來聲音:「由衣。」
「幹麼。」她開了門,反正下午她在他面前哭成那樣,她也不怕紅著眼睛見他。
「媽媽給妳做的。」他手上拿著三明治。停頓了一下,「今天妳說不懂的地方,懂了嗎?」
「當然還是不懂啊,我又不是天才,看一看就會了!」由衣粗魯的奪走三明治。「快進來教我啦!」
由衣坐到書桌前,咬著三明治,手塚則是站在旁邊講解著課文。等由衣把三明治吃完之後,便提起鉛筆開始寫習題。
「……妳也變了。」手塚在靜靜看著由衣一段時間後,輕輕開口。
「什麼?」
「妳開始學會勉強自己了。」
由衣抬頭看他,「因為我也長大了啊。」
「但還是有沒變的地方,直率、聒噪。」
由衣忽然心裡燃起一絲希望,有點期待地看他:「所以你也有些東西沒變嗎?」
手塚猶豫了一下,就像是不想承認一般,點了點頭。
「是什麼?」
他嘆息。「看見妳哭就沒轍。」
聽他這樣說,由衣又再次掉下眼淚。但這一次她笑了。
小時候總是她單方面任性的跟他吵架,而手塚總是沉默。所以最後由衣都會惱羞成怒哭出來,然後他就會妥協,笨拙地安慰或道歉。
而大部分的時候,只要手塚開了口,由衣幾乎每一次都會破涕而笑,不再去計較任何事情。
「你會跟我說這些是因為你願意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些習題應該都沒問題了,我回房間了。」他馬上轉身離開由衣的房間。
「喂喂──太奸詐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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