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由衣的印象來說,這樣精采的比賽確實是十分難得一見的。
青學的主將與冰帝的主將,雙方實力不相上下,一來一往的相當精彩。
即使她對於對手那種跋扈張揚的自信十分看不慣,也完全看得出來他的技術高超到配得上他此時的態度。
而手塚更不用提,由衣不只一次看過他打球了,她知道他的實力深厚。
沒事的,對不對。
會贏的,對不對。
看著手塚全力以赴不落下風的樣子,她懸著的心才稍稍要放下。
但場上的跡部卻忽然狂妄地笑出來,「打得不錯嘛,就憑你那手臂。」
聽到這句話,由衣的心又被高高吊起,而大石聞言激動地喊手塚的手肘已經痊癒了。
這樣一喊,青學的隊員們躁動了起來。
手塚當年受傷的真相,連由衣都不知道的真相。
終於由大石用沉重的語調訴說出來。
一年級的手塚實力突出,由衣記得自己也看過手塚當年與學長比賽時是使用右手。他的優異、他的平靜以對,全部被視為一種挑釁與自大。即使他不想——或是說不屑與學長們起無謂衝突,他仍因為左撇子的事情被發現而遭受暴力。
所以那天他突然的負傷回來。
由衣曾經執拗的要問出結果,但手塚始終不是會解釋的人。若不是當年她有發現他的負傷,或許她也跟其他人一樣,到今天才會知道原來那樣強大的手塚一直以來左手都如同藏著未爆彈一樣。
由衣紫色的雙眸忽然慢慢的被淚水模糊。
她在心疼那一年的手塚,也懊惱著自己就在他身邊,卻只能撒潑哭鬧,無法對他有任何實質上的幫助。
甚至也不知道他差一點就要這樣離開網球部了。
但沒關係,他的手肘好了,這是她跟大石都知道的。
對的,那只是對方虛張聲勢而已。
所以他打出了那麼完美的零式。
只是,由衣還記得從大石所轉述的醫生的醫囑。
手塚的手臂依然要避免給予過度的負擔。
過於注意手肘的傷,手塚手臂的未爆彈早已轉移到了肩上,而深知這一點的跡部以此為武器。巧妙的將比賽導向延長賽,要讓手塚急進而露出破綻便可取勝。
他的意圖明顯得讓青學的隊員們各個氣憤填膺,不過也有沉住氣的隊員。
「所謂的認真決勝負就是這樣的。」不二淡淡地這樣說。
比賽已經進入如地獄般的無限輪迴。
但手塚的表情始終並沒有任何動搖,他穩穩當當地接下每一球,沒有任何因為擔心手臂負擔而躁進的舉動。比賽已經超過一小時,場上的兩人早已汗流浹背,即使是跡部也失去了從容而全心投入。
由衣站得腿有些發麻,全身都如繃緊的弦一般。她忍著淚水咬著牙,看著手塚又拿下一盤,即將要得最後的一分了。
最後了。
看,沒事的。
看,會贏的。
馬上,青學就要拿下關東大賽的首勝了。
最後一球。
然後她又一陣暈眩。
然後手塚跪倒在場上。
然後他的球拍落地。
他跪倒的時候,有大叫嗎?
所有人不顧一切的往場上衝去,唯獨由衣卻抬不起腳。
「別過來!」
她聽過很多很多次手塚用宏亮的聲音指揮隊員,但她第一次聽到那聲音中帶著壓抑不住的痛苦。
由衣耳邊嗡嗡作響,手腳微微發冷,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手塚暫時下了場,所有人都勸說著他放棄今天的比賽,比起比賽,他的手臂應該更加重要。沒有人會在這種情況下責備他的棄權,包含他自己也不應該。
但他卻沒有猶豫的想重回球場。
「你是想實現跟大和學長的約定,帶領我們前進全國對嗎?」
由大石帶頭,隊員們從勸說變為支持。
「加油。」大石堅定的說。
「青學——加油!」從醫院回來的河村舉起了大旗。
「可別贏過我卻輸了別人。」霸佔教練位的越前也輕聲說。
手塚稍稍停頓了一下,微側過頭。由衣不確定他有沒有看到自己,但她抹去快墜落的淚水,表情堅定。
「我不會輸的。」
×
青學還是成功晉了級。
但並不是在這場痛苦又精彩的主將之戰獲勝。
手塚最終沒有獲得勝利,兩隊打成了兩勝兩敗一棄權的平手局面。
於是大會開放了讓候補選手上場比最終戰。
而越前本來就是眾所矚目的新人,他會帶領大家獲勝也是自然。
以比賽結果來說是好的。
但由衣始終無法維持著冷靜的模樣在手塚面前,於是在比賽結束後她找了個藉口遠離青學的眾人。
她忘不掉手塚痛苦的模樣,也無法不去想手塚的手臂之後該怎麼辦。
只是她沒有後悔在那時也一頭熱的用支持姿態目送他回到球場上。
回家前她需要一點時間平復五味雜陳的心情。
她一直轉著許多念頭,所以有些心不在焉。彎過了一個轉角,恍惚間看到了前面站著兩個身高有些落差、穿著冰帝制服的少年,較矮的那個正對高大那個說些什麼。但她卻沒辦法馬上反應過來,冷不防地就這樣撞了上去。
「啊嗯?哪裡來不長眼的?」
這聲音讓由衣看清了她撞上的人是誰。
竟然是跡部與樺地。
「你、你們怎麼在這裡?」
跡部皺了皺眉頭,「本大爺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大概是心裡有著怒意吧,由衣藉此恢復了一些精神。她想了想,確實無論因為什麼原因這兩個人脫了隊也與她無關。
對這兩人——尤其是跡部,她無法撇除心中的敵意而好聲好氣地繼續說話,避免衝突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所以她轉身便想走。
「撞到了人卻不道歉,這是青學的禮貌嗎?」跡部卻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
「你!你又知道我是……」下意識想反駁,卻發現自己身上穿的就是制服。雖然由衣不覺得跡部會注意到青學的女生制服是什麼模樣,但此刻也沒有說謊的必要。她便咬著牙,低聲說:「抱歉,笨蛋部(AHOBE)同學。」
「妳說什麼?」
「嗯?你不是叫跡部(ATOBE)嗎?」由衣故意重新正確發音去混淆,即使這個舉動很幼稚,她仍小小感到一點報復的快感。「剛剛你的加油團就是這樣喊的啊。」
「妳——」跡部微微瞇起雙眼,他確實不太習慣由衣這樣的態度,在他面前的女孩子通常都相當乖順,少數一兩個比較潑辣的也沒有像由衣這樣——如同一隻豎毛的貓一樣,對自己的敵意毫不隱藏。
忽然,那隻憤怒的小貓被一個身影隱到了身後。
「啊嗯?手塚你認識這隻小貓?」雖有些意外來人對這女孩的掩護行為,但跡部沒表現出來,反倒是語氣有些戲謔。
「……你有什麼事找我們隊上的經理嗎?」手塚平淡地開口。
跡部微微挑眉,「經理?」
「嗯。」
「哼。」跡部冷冷哼了一聲,「你們家的經理剛才撞了人沒道歉,本大爺好心教她禮貌。」
「我道歉了!」由衣在手塚身後大聲抗議。
手塚轉過頭看了一眼由衣,他深知由衣這樣的語氣就是有些心虛。他不明顯地微嘆口氣,又重新看向跡部:「如果由衣剛剛的態度不是很友善,很抱歉。」
「由衣?」跡部饒富興味的輕聲復誦,由衣很想大喊要他不要這樣叫,但始終是忍住了。而跡部只是微微勾起唇角,「管好你家的貓吧,手塚。樺地,我們走吧。」
「是。」
冰帝兩人走遠後,手塚重新看向由衣。「妳跟跡部起衝突?」
「我是不小心撞到!我有道歉!」
剛剛的插曲讓由衣不太愉快,卻意外讓心情不再那樣激盪了,她稍微恢復成平時的模樣。
她低了低頭,輕聲說出真心話:「我不像你可以分那麼清楚——剛剛的比賽,我也知道他是可敬的對手,但我無法不討厭他。」
手塚又微嘆口氣,換了話題:「等一下我要跟龍崎教練去醫院一趟。」
「那我——」
「妳先回家吧。」
「……好。」
看著手塚離開,那股感覺又來了。
彷彿夢境要成真一樣的——那種強烈的不安,在今天一天來來回回盤旋在她心上的——
她追不上去,也留不下他。
——不要走。
她又再一次沒有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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